徐大花

一个妄图通过成为作家来拍电影的导演学徒

人生标志物

  最近感冒了,要是在两三年前,这并不算什么,甚至不需要去医院,只要去药房说明你的症状,有没有头痛或者咽痛,就可以拿到你需要的药品;但现在不行,疫情之后只要是打个喷嚏,哪怕是你的老毛病,鼻炎犯了,你也会暂时忘记这一点,从而赶紧去测个体温,或者进行一次憋气试验;这个喷嚏要是在公共场合打出来的,那更不得了,你会立刻左顾右盼,若是见到一边斜视着你,一边远离你的人们,就是刚刚发现了你打喷嚏的人们,如果不是有48小时一次的核酸,和随处可见的测温仪,你的下场可能会更糟。

  因为不想面对繁琐的报备和有可能的隔离,我只能在家把康复的重任,全权交给自己的免疫系统,于是,这两天我的脑子就像被蒙上了一层塑料袋,虽然留了个缺口,但那也是用吹风机往里灌热气的口。除了没有药物辅助的情况下强烈的免疫反应,还有这几年不便就医以至于对疾病的不确定性,以及成年之际就患上了无法痊愈的慢性基础病,让我如今对身体产生的任何变化有了应激反应。

  如同前段时间,在擦身体乳的时候,无意发现自己小腿胫骨的内侧鼓了个疙瘩,要说大小也就和一粒黄豆差不太多,软软的还能滑动,不疼不痒,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肿瘤?啊呸呸呸!结果一通检查下来虽然确实是瘤,但也只是个小脂肪瘤而已,可笑程度就像在洗脸的时候,突然发现自己长了青春痘,竟为之感到震撼,并认为这会杀死自己。

  而在确诊之前,我一直担心是静脉曲张导致突出的静脉瓣,有此疑虑都要得益于我不太擅长直立行走,平时几乎难以保持三分钟以上的站立姿势,就会出现腰酸腿软的状况,只有用蹲着来缓解疲劳和焦躁,久而久之就成了我最喜欢的姿态,哪怕在躺和坐时也需要过度折叠脊柱才会觉得舒服,因此已然导致的问题也不少,什么颈椎反弓、盆骨前倾……谨慎就医是好的,但也并未让我心里感到轻松,因为这个疙瘩始终要伴随着我了,如果要割除也会换成一道伤疤,我是很介意疤痕的,包括我因慢性病长期服用激素导致的皮肤纹,膝盖上被电脑桌的键盘滑轨划伤后的疤痕增生,关窗时被夹骨折但在康复期间长斜位的手指关节……大抵因为我一贯爱惜东西,包括自己的躯体,不愿意就这样被我用旧了、坏了。

  但身体却是我们一生中使用最频繁的,且不可避免,也许我们迟早要面对创伤的出现,只要是投入使用的东西就一定会有受损的那一天。最近看了一条世卫组织的宣传视频,讲述的主题是新时代应该追求的医学目标——康复,康复虽然无法彻底抹除创伤的存在,让时空逆转是物理学家该研究的事情,但医学家们可以让人们带着创伤更好的去拥抱生活,不再受到创伤的影响和阻碍。现在的医疗水平让我有种,不论受到什么伤害总能把我修好的依赖感,虽然会留下修补的痕迹,但至少不用为了每件事、每一种可能出现的后果而活的小心翼翼。

  我绝不是要鼓励抽烟或酗酒这类毫无意义的放纵,而是我们可以接受因为拥抱生命付出的代价,比如因为运动磨损的半月板,因为烹饪累出的肩周炎,因为画画突出的椎间盘,当然也不是所有创伤都是我们主动选择的结果,比如事故、战争、基因突变……但不论是生理还是心理,不论是主动还是被动,创伤都是我们经历过的证据,是我们人生的标志物。

  随着年龄的增长,总会有各种零零碎碎的创伤,就这样附在了我们身上,附在了人生的岁月里,这样想着,我的皮肤纹倒像是游戏里常用来塑造风神角色的标志,而那颗小脂肪瘤也可爱起来,如今唯一让我心烦的,大概只有随着这些伤痕的累积,也在证明自己的衰老吧!但我不是很想通过过度的克制来避免受伤和延缓衰老,有时那些让我们变得更好的习惯,反而会阻碍我们变得更好,太过苛刻的要求只会让人们更容易放弃,于是走向另一个极端。我们将来只会面对更多的疾病和意外,但我们可以更加熟练和坦然的将它们转变为曾经,而已。​​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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